幻灯二

圣诞老人的故事(励志老人的故事老人的故事)

文 |无以言

老人很早就起了,他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发呆。左手静静地搭在腿上,右手搭在扶手上,时不时用右手的食指敲击着扶手,仿佛在记录着时间。他的手腕上有几处老年斑,胳膊上的更为显眼。

老人的嘴巴微微张开,却不说话,他静静地呼吸。耳朵似乎在用力地聆听着什么,老人闭上了眼睛。

老人睁开眼睛,无神的眼睛里,记忆像一团乱麻结在瞳孔,黑色的静止画面下似乎在涌动着什么。老人的房子不大,只有四五十平米,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住,总是觉得空旷的很。

门口摆着三双拖鞋,老人发现有一双摆得有点歪,他又去摆正。洗过了手,他将昨晚的剩饭热了一热,拿出四副碗筷。老人吃得很慢,嘴角沾上了许多饭粒,他盯着几个空碗,目光静滞。窗外在下着大雪,这几天连着都是阴天。

老人想起了老伴,那是他最爱的人。

她是一个慈祥的女人,心地善良,面容素净,浅浅的皱纹反而增添了她的美,眼睛永远像一池清水。在老人眼里,无论在什么年纪,老伴都是那么的纯真可爱,像一头小鹿。

她是喜欢雪的,他们结婚的那天,恰好就是个雪天。老人健忘,很多事情都遗失在记忆的河里,可老伴喜欢雪这件事他怎么也不会忘。

老人告白时曾用雪为老伴堆出一个爱心,尽管那让他的手冻得紫红;热恋时老人曾和老伴一起牵着手看雪,她的手很小,但也很温暖;老人和老伴一起走了半辈子,从青丝到白发,这是一场情愫的雪。

老伴走的那天,应该也是个雪天。但是,就在这个春天,老伴被确诊得了新冠,就离开了这个家。老人也要做核酸检测,隔离十四天,这十四天每一秒都是煎熬。老人在家里自己和自己吵架,自己给自己做饭,心永远是空荡荡的,他坐立不安。

他盼着,盼着,盼着老伴回家的那天——他会买一大束她最爱的香水百合接她回家,到家了,就让她坐在自己早已收拾好的小沙发上休息,老人去做饭、去洗碗、去扫地,什么都不需要老伴去做,老人只需要她静静地看着自己,最后偶尔骂他哪里做得不够周全。

治愈病例每天都有,他盼着老伴是其中之一。

隔离期结束了,老伴杳无音讯。

“今天是她去医院的第几天啊,没有我她多寂寞啊,她是不是瘦了,她现在是不是在睡觉,她的病应该快好了,一定快好了……”老人经常这样想,可等来的,却是老伴的死讯。

儿子泣不成声,儿媳妇也在哭,他不能哭,他哭了,这家就倒了。老人紧紧地咬住牙,攥紧了双拳,强忍住泪水,沉默。他不说话,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,就静静地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雪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,他的眼睛憋得通红,他对儿子说:“你们先回医院继续工作去吧。”

等他们关上门,老人再也忍不住了,他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。不知不觉间,老人迷迷糊糊过了过去,他似乎做了个梦。

此后的日子,家里安静得可怕。

有时候儿子会来陪陪他,两人聊聊老伴之前的事,仿佛她还活着一样;聊聊最近的疫情进展,一切似乎还有希望。

老人看着儿子,心里想着:儿子的眼睛多像他妈妈啊,他这几天也不好受,魂不守舍的,他是不是也梦见他妈妈了,他们说了些什么……

儿子驰援湖北的那一天,来得很突然。

老人为敲门的儿子开门,儿子却站在门外。那天天气很冷,儿子的双手通红,脸颊也冻得在颤抖,他似乎在外面待了许久。

“爸,我想去救其他人的妈妈……”老人让儿子进来,关上了门,“你先坐吧”,老人沉思着。

老人明白儿子的想法,也猜到了这是儿子自己申请的,老人知道湖北是什么样的地方……“爸,我知道你怕我在那里太危险了,但是如果我不去,可能就会有更多的人得不到甚至因此而失去生命,爸,我真的想去救别人的妈妈……”

老人多么希望可以告诉儿子“陪陪爸爸吧”,可他知道这样只会徒增儿子的烦恼。老人理解儿子的选择,所以他选择沉默。

他起身,没有说一句话,去厨房洗晚饭的食材。老人和儿子吃饭的时候都在沉默着,饭菜都是儿子最喜欢的样式,可不知道为何,儿子和老人都尝出了一丝苦味。

儿子低着头,老人抬起头,凝视着温馨的灯光。儿子离家的时候,“活着回来”,老人轻声在说。

儿子长大了,他不再是那个整天缠着爸爸下棋的小男孩了;老人似乎变成小孩了,失去了老伴,儿子就是他的一切了。

老人住在空荡荡的屋里,又有了新的愿望——儿子平安归来。老人整天对着手机发呆,他等着儿子报平安的电话。儿子是个英雄,他这样想,这样忧伤地想,这样骄傲地想。

老人在空空的屋子里,不知道该做些什么,漫长的日子只剩下了等待。他每天只摆弄着三双拖鞋和四副碗筷,在屋子里走来走去,安静的,他似乎没有什么话要说,只有儿子来电话时才会破天荒地笑笑,虚构出充实的一天。

老人笑了笑,带着泪,起身去自己的卧室了。老人静静地坐在床头,他打开了窗户,风是如此寒凉,他拿起了许久未抽的香烟。

老人用右手食指敲打着窗台,自己的生命在逝去,空虚的日子是情感的炼狱。他幻听了,他仿佛听见老伴在叫他的名字,儿子在叫他的名字,扑通扑通,原来是心跳,生命的声音。

他的目光消失在烟气中,黑色的流动着的画面,如一块石子投入深潭,水面漾起涟漪,縠纹又悄悄地被抚平了。儿子给他打电话了,说老伴的骨灰可以明天去取……

也许明天是晴天,希望明天是晴天。

作者:无以言 编辑:陈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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